大喇司最后一个“世袭把总”

彭承忠

“大喇司有个世袭把总，多谷彭万栋叫他彭昌应，说在多谷被打死了的，你了解不？” 2022年9月11日下午，我打电话问大喇司（现龙山县苗儿滩镇隆头村第三组）的彭大发老人，了解一段民国时期的陈年往事。

“在多谷被打死的，不叫彭昌应，叫彭昌连，大喇司世袭把总只传到他爷爷彭美成。那个时期已经不存在世袭把总这个官职了。”84岁的彭大发说。

原来，彭昌连与多谷（现龙山县靛房镇石堤村）的人是族家，上世纪某年的农历七月半，他到多谷看多谷人朝祖，喝酒的时候说顺江沟（即彭顺的江，多谷的禁山）的九岭十三弯他们也有份。彭顺是保靖宣慰使彭世雄第三子彭万通的二孙子，在明实录中记载朝过贡，后为其父大虫可宜的事而躲在多谷。多谷的人一下火起，就打了彭昌连，打破了脑壳。经过双方谈判，多谷人要保他一百天不死，若一百天内死了，多谷的人要填命眼。可在九十多天的时候，彭昌连死了，多谷的凶手就被大喇司报官府抓去处决了。

这一冲突，使多谷彭氏与大喇司主一寨的彭氏矛盾白热化，到隆头都不敢去赶集了——那集场本来是多谷人彭泽泮和彭海出钱修的，多谷人卖东西不收函印（税）——连字辈都不按大喇司主的字辈取了。多年前，彭惠龙代表多谷到大喇司主寨上开了统派会议，将多谷彭氏出了偏差的字辈“兆泽御惠”进行匡正而再次纳入大喇司字派系统，为“兆泽御惠祖，昌大承宗毓”，发得快的已经取了“祖、昌”字辈。这一事件后，多谷人用的字辈就乱了，有的不用“祖”，有的不用“昌”，之后都直接改接保靖土司字辈“世万勇司图”，造成现在“世”字辈的不一定是兄弟，同是“万”字辈的可能是叔侄或爷孙关系。

一次酒后口角引发两个人的死亡事件，怎么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多谷的彭万栋老人说，这从历史上可找到原由。多谷总是被大喇司欺骗、打压、驱赶，比如彭大虫可宜事发，彭顺只得躲逃，而兄弟彭忠却继承了所有的好处，其后代成为两江口（大喇）司主，而为彭大虫可宜及整个家族出力最多的彭顺和彭万福（即彭万通，字温忠）及其后裔的多谷人却永远只能以佣人身份参加公众事务——年代久远了谁知道他们不是佣人呢，比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喇司彭昌举的一份有许多漏洞的修谱资料就显示：多谷彭氏本为佣人之后、其姓彭是两江口长官司土舍赏其忠诚而额外赐给的——比如大喇司副巡检彭志显将先圻坪划给叶尚瑾，先圻坪彭氏不得不从大坪大坝交通便利的地方迁去崎岖偏僻荒毛野岭的多谷寨鱼塘坎上；又比如大喇里每年要向永顺知府进贡一头牛的任务却要多谷一寨来承担，还称只是“白菜萝卜”，到后来要两头牛才行，因为大喇司署使（联络员兼翻译）也要一头牛作路费才肯去送那头牛；又比如，多谷彭正奇彭亥奇雍正八年捐巨款修永顺列夕河而被永顺知府袁承宠题了“名高山水”的匾额，在嘉庆年间修《龙山县志》时却记成是大喇司的功劳，提都不提一下是多谷出的钱他们只是出力；又比如修投资一万多两银子的隆头庆口大桥，多谷的彭泽泮捐资第三多（一百二十四两），彭兆义也不少，但在此县志中对二人均不提，却把只捐十五两的里长彭华鉴写入，因为县志的内容，涉及大喇里的均由大喇的世袭把总（兼里长）提供；又比如大喇司主一寨经常到顺江沟里盗伐树木，多谷的还不能去理论。凡此种种，那五百年来，不胜枚举。多谷人在一次次被欺骗、被奴役、被打击、被侮辱之后，终于发作。再加上彭昌连的思想不与时并进，还单枪匹马地去维护曾经的权利，就只有一条路走了，最终成为历祖历代土司主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