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山麓土家语地名文化解读（四）

—— 从地名中找寻土家族先民的足迹

彭志文 彭业忠 田东风

（接上期）

（四）记载了八面山山麓客观地理自然生态环境。

土家族先民在开拓八面山麓的过程中，对其客观地理自然生态环境有了直观的感受和主观的认知，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土家语地理自然生态环境地名群，把很久以前八面山麓良好的生态环境呈现在现代人的面前。

从地名的专名来看，八面山山麓土家语地名中反映自然生态的主要有以下几类地名：

土家语命名的动物地名。以老虎命名的地名有石堤镇的力坪，内溪乡的苦力坡、累古坡，大溪乡的力大村，酉酬镇的古田村。“力坪”是“利坪”的音变，土家语“利（lif）”指“老虎”，“力坪”即“老虎坪”。“苦力坡”的“苦(kuv)”指“山”，“力”是土家语“利(lif)”的音变，指老虎，“苦力坡（kuv lif pox）”即老虎山坡。“累古坡”是“利古坡(lif gur pox)”的误记，“利(lif)”指“老虎”，“古(kuv)”指“上”“上来”，“利古坡（lif gur pox）”即上老虎坡。“力大村”是“利达村(lif dar cunx)”的音变，土家语“利(lif)”指老虎，“达(dar)”指“下”，“利达村(lif dar cunx)”即下老虎村。以山鹰命名的地名有里耶镇半坡村、班竹园、大溪乡半坡寨，酉酬镇班竹园，可大乡班竹坷，咱果乡斑竹科，内溪乡的伴住村。因为“半”“班”“伴”(banf)都是土家语的汉字记音，指“山鹰”，土家语“竹”“住”(zuf)指“出”，都是山鹰多的地方。以野猪命名的地名有里耶镇麦子坪、洛子坪，酉酬镇麦子村、麦子坳，都是以野猪命名的地名。土家语“麦(mef)”指“天”，“子(ziv)”指“猪”，这里指野猪，“洛(lov)”指“玩”，即野猪晒太阳或出没的地方。以猴子命名的地名，如舍家寨。土家语称“猴”为“舍(sev)”，“家”是“嘎(gaf)”的音变，指“吃”，此地猴子多，经常吃农作物果实，故名“猴吃寨”。土家人称野猫为“猫儿”，以野猫命名的地名有猫儿坪、猫儿溪、猫耳滩。以蛇命名的地名如窝列苦,土家语“窝（wov）”指“蛇”，“列(lief)”指“踩”，“苦(kuv)”指“山”，即踩蛇山。以老鼠命名的地名如热洞，土家语“热(rer)”指“老鼠”,即老鼠洞。以鱼命名的地名，如坡松，土家语称“鱼”为“松（songf）”，即鱼坡。八面山麓生态好，适宜蜂类生长，以蜂命名的地名也较多。土家语称“蜂”为“马(mav)”，“马石堡”即“蜂肉堡”、“马落”即“蜂玩”、“马拉福”即“放蜂沟”、“马鹿坝”即“卖蜂坝”等，都是以蜂命名的地名。

土家语命名的植物地名。如猛虎溪,是土家语“母湖溪（muv hur qix）”的误记，“母(muv)”指“竹”，“湖(hur)”指“山沟”，“母湖溪”即“竹沟溪”。撇且湖，土家语“撇且（biex qiev）”指火棘，也叫救兵粮，“湖”指山沟。草果洞是土家语“撮布洞（cof buf dongf）”的音变，土家语“撮布（cof buf）”指“花椒”。西眉峡，土家语“西眉（xir meir）”指青皮香树也叫豆腐木。西拉布，是土家语“西阿不（xir ar bur）”的误记，“西（xir）”指“草”，“阿不(ar bur)”指“葛”，“西阿不(xir ar bur)”即“葛草”“葛藤”等等。

高山出好水，八面山山麓河溪相连，土家先民依山靠水而居，故以土家语命名的水文地名较多。以“河”为通名的地名有14个，主要河流有中坝河、干溪河、龙洞河、梅麦家河、长潭河，都是酉水河的支流。中坝河因中坝村而得名。土家语称官长为“送”“冲”“踵”“从”。“中坝”是“踵坝”的音变，“中坝河”即“官坝河”。干溪河是土家语地名，“干”是土家语“嘎翁（gar ongr）”紧缩拼合，汉语意指“安家”或“定居”。梅家河是土家语“麦家河”的音变。《秀山县志》（清光绪版）记载：“岸东为麦家河，水源出八面山之武功田......传云，明时土目彭相坤生九子，散居溪洞，各长一溪，其第五子立纲驻此溪中，后乃改从麦姓，子孙蕃息，故水受此名也。”这种传说不可信。土家语“麦（mef）”指“天”，“家”是“嘎(gav)”的音变，指“干”，“梅麦家河”即“天干河”。长潭河是汉语地名，该河发源于内溪乡西眉峡，沿途有吴家溪、沙湖溪、干溪、穿洞河、桃竹溪、梓木溪等汇入，在麦茶注入酉水。八面山麓以“溪”为通名的地名有30个，以沟为通名的地名有20个，沟溪相连，汇流成河。八面山麓有的地方水多，有的地名缺水，与之相对应的地名较多，如车竹岭（出水岭）、沙湖溪（冷水沟）、水车湖（水沟）、灭贼湖（锈水沟）、禁捎（深水潭）、水井头（位于长春村的梓木溪沟边，该水井四季不干，冬暖夏凉，清澈透明,味道甘甜，是里耶、长春、月吾几个村寨居民泡茶必用之水。）其实，“水井头”是土家语“扯孟图（cer mongr tur）”的误记，“扯孟(cer mongr)”指“水井”，“图(tur)”指“旁边”，“扯孟图(cer mongr tur)”即水井边。

土家语命名的气象地名。如锁湖（雾沟）、所多湖（雾沟）、锁把洞（雾洞）、茶锁（好雾）。那耶坪，土家语“腊耶（laf yef）”的音变，黄昏或傍晚或麻麻黑，即光线昏暗的坪）。麦茶（晴天或好天）、麦家寨（天干寨）。普车溪，土家语“普(puf)”指“龙”“虹”，“车(cer)”指“水”，“普车溪”即“水龙溪”或“彩虹溪”。南溪，兰欺差的汉字记音，指夜晚，过去这里古木参天，日照少，好像夜晚等等。

土家语命名的地形地貌和方位地名。如老夹湖，老夹是土家语“老嘎(laox gax)”的音变，指“大”“最大”，“湖”指“山沟”，“老夹湖”即“最大山沟”。脉龙湖（脉龙是麦裸翁湖的记音，“龙”是“裸翁（lov ongr）”相拼的结果，“麦（mef）”指“天”，“裸(lov)”指“人”，“翁(ongr)”指“住”“坐”“安居”，“湖(hur)”指“山沟”，“麦裸翁湖(mef lov ongr hur)”即“人住的天沟”。排拉，帕拉湖（pav lav hur）的简化，是指狭长的旮旯。大土，是土家语“大妥（daf tov）”音变，指“横”,指这个寨子横亘在大山中。哪寨，土家语“哪(lav)”指“路”，即路边寨。董家，是土家语“董嘎”的汉字记音，指溶洞。东瓜坪，是董格坪的误记，土家语“董格（dongf gev）”指山沟的尽头，即山沟尽头的坪。惹崮里，2012年《龙山县志》将“里耶镇长春村河东寨”记为“铧匠堡”是错误的，因为“铧匠堡”只是“惹崮里”的一个小地名。土家语“惹”指“四”或“乖”“漂亮”，“崮”指“山”，“里”指“土”“地方”，“惹崮里”即漂亮的山寨或四堡寨。

八面山麓沟壑纵横、坡沟坪相连，因而八面山山麓很多地名都是用“坡”“坪”“湖”“沟”“堡”等语词作为通名，其中，“坡”类地名有42个，“坪”类地名有33个，“湖”类地名有28个，“沟”类地名有20个，“堡”类地名有15个。“湖（hur）”是土家语，指“山沟”，“沟”与“湖”实际上是一个地名类型，都是指山沟，所以“沟”类地名实际有48个，是八面山麓最多的一类地名。坡、坪、沟、堡等类地名往往又是以人、动物、植物、气象等为专名的，这种通名与专名的关系，反映了八面山麓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状态。

土家族先民在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过程中，形成了尊重自然保护生态的理念，这种理念在八面山山麓的土家语地名中也有体现。如里耶镇的吉巴骨（农林村境内）、细吉湖（原长潭乡桥上村境内）。“吉巴骨”是土家语“习爬枯”的误记,“习爬（xir par）”是指挂在树上的一把草或醮血的草纸，是土家族先民约定俗成的“禁止动用”的标志，“枯(kux)”指“山”，“习爬枯（xir par kux）”即封了的山，也叫禁山。土家语“细(xir)”指“草”，“吉(jir)”指“挂”或“结”，“细吉”是土家语“细扒吉(xir par jir)”的简化，指“挂草”或“结草”。“湖（hur）”指山沟。土家族风俗，凡是树上挂有草把，表示禁伐。细扒吉是土家族封山、禁山的标志。“细吉湖”即“禁山沟”。在这种生态理念支撑下，八面山麓土家族先民都视名木古树为风水树，禁止砍伐。因此，至今八面山麓的每个古村寨都还有几棵名木古树或成片名木古树林。如秀山县大溪乡丰联村龙梯就有一片10余亩、120余株、树龄多在300年以上的国家二级保护植物金弹子古树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