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顺老司城遗址及其周边土家语地名考释（三）

陈廷亮 陈奥琳

（接上期）

（五）以一些特殊事象命名的土家语地名

在土家族地区，以一些特殊事象命名的土家语地名也很多，如在老司城周边就有“新基湾”、 “我湖”、“月塔”、“出坪”、“细作湖”、“新基包”、“泽树村”、“禾作山”、“雅草坪”、 “谢圃”、 “捏土”、“列夕”、“补亚村”、“西巴湖”等。

新基包、新基湾：新基包墓地位于老司城宫殿区北1公里的响塘坪对面、灵溪河东岸的六代包山坡上；新基湾墓地司城村上河组何家寨东部的新基山脚的灵溪河北岸。据考，“新基（xinx jiv）”是土家语，凡用料岩石砌成且立有石碑的墓，土家语称为“新基（xinx jiv）”。因而“新基包”就是“有坟墓的山包”；“ 新基湾”就是“坟墓湾”。或者说是用料岩石砌成且立有石碑墓群的山包或山湾。这是一个泛指的概念，并非单指那一家的墓地，是指土司的墓葬群。并非《湖南省永顺县地名录》（1982年内部资料）所说的“土司在此造一假墓，时人谓之新祭（基）”。

我湖：土家语称“银子”为“我（wov）”。土家人常说的“可捏我捏（kov nier wov nier）”就是指“金子银子”。“ 湖（hur）”是山沟或地方。因而“我湖（wov hur）”就是“出银器的地方”。过去，这里的银匠手艺高超，制作银器很有名，故名。并非《湖南省永顺县地名录》（1982年内部资料）所说的“土家语，我为座，即此村在有水的河边。”土家语称“座”为“翁（onɡr）”，而非“我（wov）”，称“有水的河边”为“泽白列（cer ber lier）”，而非“我湖（wov hur）”。

月塔：“月塔”是土家语“叶塔（yer tar）”的误记。此处原地名叫“叶搓塔（yer cov tar）”。“叶（yer）”是土家语，即“神”，“ 搓（cov）”是“屋”，“ 塔（tar）”是“旁边”。“ 叶搓塔（yer cov tar）”就是“神屋边”或“神堂边”，为土家族村民祭祀祖先之处，因而得名。并非《湖南省永顺县地名录》（1982年内部资料）所说的“土家语，意即树叶落得很多”。

出坪：“出坪”是土家语“搓比条（cov bix tiaox）”的误记。土家语“搓（cov）”就是“屋”，“比条（bix tiaox）”就是“坪”，故“出坪”就是“屋坪”。土家人房屋前都有一块平坝，土家语叫“搓比条（cov bix tiaox）”。并非《湖南省永顺县地名录》（1982年内部资料）所说的“相传以前该村做官人多，故名‘官坪’，后演变为‘出坪’。”

细作湖：“细作湖”是土家语“些作湖（xiex zox）”的音变。“些（xiex）”变“细（xix）”失去了音素“e”。土家语称铁匠为“些作（xiex zox）”，故“些作湖（xiex zox hur）”就是“铁匠住的地方”或“铁匠住的地方（打铁的地方）”。并非《湖南省永顺县地名录》（1982年内部资料）所说的“土家语：即村中有一洞，四季水不干。”

泽树村：“泽树”是土家语“泽所（cer sor）”的误记。土家语把含水（份）很重叫“泽所（cer sor）”，称大雾为“泽所哈哈（cer sor har har）”。故“泽树村”就是“泽所（cer sor）”村，即“大雾（笼罩）的村庄”。

禾作山：“禾作（wor zox）”是土家族信奉的猎神的名字。土家族人世代喜爱打猎，把打猎叫“石姐（sir jiev）”，方言叫“赶仗”。土家人在进山打猎（赶仗）前，都要敬猎神“禾作（wor zox）”，祈求“禾作（wor zox）”保佑平安，能打到猎物。每次狩猎回来，还要抬上猎物先敬猎神“禾作（wor zox）”，然后再平均分肉。敬猎神“禾作（wor zox）”的地方有的在山上就叫“禾作枯（wor zox kux）”；在平地的就叫“禾作比条（wor zox bix tiaox）”。故“禾作山”就是“敬猎神的山”。

雅草坪：“雅草”是土家语“阿搓(ar cov)”的误记。土家语“阿搓(ar cov)”就是“岩屋”。“ 雅草坪”其实是“阿搓(ar cov)坪”，即“岩屋坪”。

谢圃：位于司城村上游约两公里的谢铺寨，为土司谢圃公署遗址。“谢圃（xiex puv）”是土家语，这里的“谢（xiex）”是“铁”，“ 圃（puv）”是“买”。“谢圃（xiex puv）”直译就是“铁买”，根据土家语的宾——谓结构倒装语序，即是“买铁”或“买铁处”。此外，“谢圃”也可以说是土家语“谢左圃（xiex zox puv）”的简化。土家语称“铁匠”为“谢左（xiex zox）”，“圃（puv）”也可以作“地方”解。“谢左圃（xiex zox puv）”就是“铁匠住地”。这与“买铁处”并无矛盾。这里在土司时期铁匠密集，外来商人将铁器经由灵溪河船运至此处，土司买得铁器制造兵器，铁匠也或买得铁器制作农具，因而得名。但“谢圃”并非土家语“打铁”之意，“打铁” 土家语叫“谢地（xiex div）”或“谢哈（xiex har）”，而不是“谢圃（xiex puv）”。

捏土：据考，“捏土”原名叫“叶土（yer tur）”，“捏”是“叶（yer）”的音变。土家语称“神”为“叶（yer）”，“土（tur）”是“地方”。“叶土（yer tur）”就是“神地”。过去此地为附近土家族村民敬神祭祀之地，故名。

列夕：土司时期为永顺宣慰司下属南渭州地，现为永顺县列夕乡。“列夕”是土家语，土家语把“打秋千”叫“列夕（liev xir）”，故“列夕（liev xir）”这个地名就是“打秋千的地方”。以前土家人无论官民都把打秋千作为娱乐健身活动，故把打秋千的地方都叫“列夕（liev xir）”，如永顺县抚志乡、古丈县红石林镇境内都有叫“列夕（liev xir）坪”地名的。但并非《湖南省永顺县地名录》（1982年内部资料）所说的“列夕为土家话，意即河坎坎上。”

补亚村：该村位于老司城以西方向。“补亚”是土家语“补阿（buv af）”的误记或音变。土家语把“坐船过去”叫“补阿（buv af）”。故“补亚村”实际应叫“补阿（buv af）村”，即“坐船过去的村”。

西巴湖：位于老司城东面石堤镇境内。“西巴湖（xix bav hur）”也是一个典型的土家语地名。土家语称“衣服”为“西巴（xix bav）”或“丝巴（six bav）”，“洗衣服”就是“西巴砸（xix bav zaf）”或“丝巴砸（six bav zaf）”，“湖（hur）”是“山沟或地方”。故“西巴湖（xix bav hur）”就是“洗衣服的河沟”。

综上所述，永顺老司城及周边留下有大量的土家语地名，“这些土家语地名，是土家族聚居区自然环境的素描，是社会历史的刻痕，是土家文化信息的载体，是考古学、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民族学、文化学、语言学、地理学等学科研究的重要依据，更是土家族祖先留下的一笔珍贵的文化财富。”“它们是民族关系、双语关系的‘活化石’。”但由于土家族是一个有语言而无文字的民族，故书面资料中的土家语地名都是用汉字记音，且很多记音有误或不准确，加之自清代雍正改土归流后，官府大兴汉学，屡禁土家语等原因，土家语的使用地域和人口逐渐缩小，很多土家人转用了汉语汉文，土家语的传承出现了断代和危机，致使许多用汉字记录的土家语地名在很多县（市、区）的地名资料（地名录）和言传中出现误释，甚至出现望文生义的解读笑话，泯灭了土家族的传统文化。因此，对土家语地名进行合符本意的科学地考释和解读，就显得十分急迫，同时对于研究土家族历史文化也大有裨益，因为“地名是民族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