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土家族和汉族交融关系的发展史浅释

欧阳成

湘鄂西一带，历史以来既是一片美丽富饶的山区，也是土家、苗、汉等各族人民共同杂居的多民族地区。而鄂西和湘西以北绝大部分地区，又以土家族山民居多。土家族山民虽在生产、生活习俗、思想意识诸方面有其自己的独特性和独立性，但他们和绝大多数的汉族，却一直保持着亲密无间的交往，延续着友好关系。

（一）

土家族和汉族人民的交融关系是源远流长的。唐末五代之际，从江西迁徙到湘西来的一些豪强集团，处处表现出强势。当他们处于领主地位后，为了巩固和扩大他们的统治势力范围，便四出征伐，掠地掳丁，如开始时的封建领主集团的首脑彭瑊等。他们是汉族移民。到湘西扎根后，很快的随乡易俗，融入当地土著，并立马就成为处于“世首”地位的土家族领主集团。从此，他们建立了自己独立于世的土司小朝廷，创立起一直延续了八百余年的少数民族地区性的封建统治。

彭瑊死后，其子彭士愁继位。晋天福四年，便与楚王马希范开战。战败后，不得不同马希范在五溪洲立铜柱盟约，表示双方互不再战。此后，彭姓土司再未向外扩张，外界官府一般也不干涉他们，土家族统治者才大致获得了“尔能恭顺,我无科徭,本洲赋租,自为供赡,本都兵士,亦不抽差”的暂时相对稳定的统治局面。彭氏集团在湘西的统治地位基本稳固后，觉得还是要和汉族统治阶层保持一定的政治联系，同时还要鼓励本地土著多和外界交往，最好能使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土家山民，尤其在经贸往来上和汉族人民能尽快成为常态。这样一定程度的对外开放后，汉族商贾到湘西来的便日渐增多。他们带走的是价廉物美的本地土特产,同时也把汉区的一些先进的生产工具、生产经验及一些优质的布帛、铁器等推介到山区来。最主要的，他们还把先进的汉族文化艺术、时尚意念等不断引入，这样，更是对土家山民的开化进步、生活习俗等，起到了积极的影响作用。

此后到宋代，土家山民和山外汉族的交往更是日益频繁。对汉族统治者，他们情愿岁岁纳贡。宋王朝对土家的化外小王朝，也不时施以恩惠，安抚加适当鼓励，以缓和民族矛盾，更可求得地区稳定。

（二）

到了元明之际，封建统治者们加强了对土家人民的统治和盘剥。元建立了较为稳定的土司、卫所制度。到明洪武年间，在鄂西建立了施州卫军民使司、土田军民所等。到那时已有了大小31个土司。同时，土家每年向上的纳贡和皇朝对土司小王朝的回赐，也基本形成了惯例。到明嘉靖七年，鄂西容美宣慰司上京进贡的队伍一次竟多达千人。在这样的相对稳定的上下关系中，土家借机和汉民加强了各种交往和经贸联系，两个民族各种利益互通也日益融洽。尤有不少大汉族的商贾干脆就定居到湘西来，他们很快就成为了“货累距万，广置田卢”的大地主。当时，土家地区的药材、桐油、茶油、茶叶等，在山外市场上尤亨盛名，更是“当明盛时，百货聚集，细肆典铺，无不有之”。各类山货的运销之忙，更是达到了“茶客来往无虚日”的程度。到元代至元二十年，朱元璋与陈友谅转战湘鄂。陈友谅兵败后，其部下大量流落到湘西。同时不少受战乱之累的汉民，不堪战争的袭扰,也纷纷流入湘鄂西。这些客民的到来，对土家地区的文化、工艺、经贸各方面的改善和发展，起到了巨大的影响作用。其后，明王朝为巩固其在土家地区的统治，又采取了“开科取士”“兴办义学”等办法，这就更加加快了土家族上层人士“汉化”的进程。再后来，土、汉人民杂居更为融洽。大家朝夕相处，互帮互助，彼此习染，日久在不少生活习俗上，几近相同。其实，这正是社会进步的必然结果。

（三）

进入清代后，中央朝廷仍沿用了元明旧制。雍正十一年，鹤峰土家边民不堪统治者欺压而引发暴动。迫使清王朝不得不在湘鄂西全部废除土司制度,实行“改土归流”，规定废除“二十一条”“火坑钱”“锄头钱”等,把各种名目的税赋限制压缩，这才让土家地区的经济、社会,方方面面又有了一些改善。此后，又在法律层面取消了所谓的“蛮不入境,汉不入峒”等条例，这才打破了土司制度统治下的割据自封的闭塞状态，方便了土家与其他各民族的友好往来，各民族间的生存交往、甚至互通婚姻，也都渐渐成为自然。此后，汉区各种农具如铁犁耙等大量输入,筒车、冲车、蜈蚣车、水车等水利设施的广泛使用，更加大大提高了土家山民们的劳动生产率，农产品的产量大幅提高,品种日益丰富,土家和汉族地区的生活水平、生存质量，也渐渐趋近。还有,在手工业方面，自改土归流后，“百务咸兴,于是攻石之工、改金之工、转植之工、设邑之工,皆远来矣”。至此,土、木、竹、石、裁缝、机匠等,也都各有了“专司”,分工更为明确,技艺水平均有了很大提高。

商业方面,物资流通有了水陆两路，各种山货特产，四时可由湘西通达江南各地。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汉族的文化、艺术等，也在土家地区得到了广泛传播。清廷在湘鄂地区兴办了许多学校,还通过一些考试的办法就地取士，让土家地区也逐渐有了自己的上层知识分子阶层，而且特别优秀者，还可像汉人一样升官入仕，让向学的优良风气，得以渐渐在湘西民间普及开来。

综上所述，土家族和汉族之间的交融交往，是随着历史的进程逐渐日益融洽的。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是历经多少代的土、汉先民长期杂居相处，才达到了今天的水乳交融、密不可分的程度。这中间有统治阶级反复使用的“同化政策”的作用，但更多的，还是土、汉人民的共同利益、共同命运的自然使然。